山谷里靜悄悄的,偶爾傳來蟲子細碎的叫聲。雲渦獃獃地看著手裡的符,心裡五味雜陳。
她一向崇敬的師兄,居然早就惹上了狐妖?
要不,向師父求助?
這個念頭只閃了一下,就被她按滅了。她見不得景宸被罰,見不得他聲名狼藉。蓐收殿下的建議很對,處理這種事,只能神不知鬼不覺的。
雲渦邁動已經僵硬的腿,步履蹣跚地向景宸走去。景宸已經整理好了一簍子靈草,正在捆紮。見她過來,他出聲道:「快來幫忙。」
她擦了擦淚痕,幫他把簍子捆好。景宸卻停住動作,盯住她看了又看:「你哭了?」
「沒事,剛才被沙子迷了眼睛。」
景宸沒有再問,她也沒有再說話。兩人心照不宣地幹完手上的活計,開始整理剩下的怨氣鬼。
數百個怨氣鬼很快就拿到了玄水珠,帶著手腕上牽好的姻緣線和報恩線離開了。婁宿早就無法忍耐這種枯燥的任務,向兩人告辭後,頭也不回地飛身離去。山谷一時間變得寂靜無比。
景宸望了望四周,道:「夜風有些潮濕,估計半夜要下雨,咱們還是到山洞裡避一避,明日好趕路。」
雲渦沉默地點頭,徑直向山洞走去。她砍了一些藤蔓攏在一起,生起火堆取暖。景宸走進來,扔給她一件披風:「睡吧,我來守夜。」
「那師兄多勞累了。」雲渦生硬地說完這一句,將披風蓋在身上,背對著景宸躺下。
景宸狐疑地盯著雲渦看了一會兒,才起身添柴,將火堆燒得更旺。雲渦躺在地上,並未睡著,而是大睜著眼睛,翻來覆去地思索蓐收說過的每一個字,想到頭昏腦漲,想到心頭疼痛,想到眼角濕潤。
驀然,景宸開口問:「雲渦,你餓嗎?」
雲渦趕緊閉上眼睛,裝作已經沉沉入睡。景宸又問了兩聲,見她一聲不吭,才起身走了過來。走到她的身後,他居然慢慢蹲下來,伸手去摸她的眉心。
他的指腹很溫暖,摸著她的眉心有些癢。雲渦極力忍住,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,任由他摸來摸去。
「奇怪。」景宸忽然低聲說了一句。
雲渦緊張萬分,攥著披風的手都在發抖。按照景宸平常不喜不怒的性子,怎麼會莫名其妙來摸她的眉心?
只有一個解釋,狐妖。
披風之下,雲渦使勁掐自己的手指,強迫自己不要露出馬腳。終於,景宸收回手,重新走回火堆旁,不再言語。
雲渦就這樣看著洞壁上映出的影子,一夜無眠。
翌日天亮,她裝作睏倦的樣子,打了個哈欠坐起身。火堆已經熄滅,景宸在灰燼里扒拉,道:「你不是餓嗎?我給你烤了幾個地瓜。」
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笑嘻嘻地湊過去,捧起地瓜就啃:「謝謝師兄。」
景宸無波無瀾地看了她一眼:「不怕燙?」
「不燙,好吃。」雲渦強忍住唇上的熱痛,繼續咀嚼地瓜。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話地吃完早飯。
整理好行李,雲渦和景宸捻了御雲咒,開始向月老所在的玉潔仙地飛去。這塊仙地不大,好在位於深山老林里,清凈自在,是個修仙的好去處。
月老閣位於雲霧繚繞處,依稀露出閣影。因著靠近廣寒宮,所以四處都栽了桂樹。此時正值八月,桂香四溢,老遠就能嗅到清冽花香。
雲渦心頭漸松,卻見景宸忽然扭過頭,目光灼灼地看著她。
「師兄?」她驚問一句。
景宸一把攥住她的手腕,咄咄問道:「趁還沒見師父,你我二人不必避諱什麼,說說這些天,我不在你身邊,你都發生了什麼事?」
雲渦還以為他看出了什麼端倪,忙搖頭道:「沒什麼,我就是收了些供奉,然後去找戰神殿下要玄水珠,幫忙化去怨氣坑。」
「還有呢?」
「再沒有了!」
「撒謊!」景宸盯著她的眼睛,「從昨天我就覺得蹊蹺。你體內有一股仙氣,不是我的,而是某位上仙的!」
雲渦心驚肉跳,這才想起司命仙君給自己傳仙氣療傷的情形。她將貝齒咬上下唇,矢口否認:「那是師父傳我的。」
「胡說,這仙氣遠高於師父的段數,到底是誰的?」景宸不依不撓。雲渦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,只好硬著頭皮答道:「我遇到了鬼仙,他們要追殺我……司命仙君將我救下,為我療傷。」
「那鬼仙為什麼要殺你?」
「我也不知道!師兄,你相信我,我沒有惹是生非,是他們不分青紅皂白,就要致我於死地!」
景宸低頭思索片刻,道:「知道了,我會尋機,將鬼仙追殺你的事情告訴師父。」
雲渦心頭一松,知道自己勉強矇混過關。
她正竊喜,景宸又問:「傷在後背?」
雲渦呆住。
「咱們煉製的丹藥比不得上乘的仙藥,看你這精力,應該是用了司命仙君的仙藥吧?」景宸語氣寡淡,「傷在後背,幫你塗藥的人是誰?司命?」
雲渦愣愣地點了點頭。
景宸不怒反笑:「司命仙君不顧這男女大防,真是不要老臉了!虧他還經常來我月老閣做客!」
雲渦連連擺手:「不,師兄,當時點了失明穴的!」
雖然是她被點失明穴,但好歹先拿來矇混過關。雲渦一心想要景宸息怒,誰想他更加惱火:「點了也不行!清白女兒家的身子,怎麼能讓他人觸碰!」
「我有傷在身,司命老頭也是情有可原……」
他靜靜地看著她,眸光里的意味非常複雜。雲渦被他看得發毛,結結巴巴地問:「師兄,你……」
「這件事我管定了。」他的語氣不容置疑,「就算事出有因,難道堂堂一個司命,就請不來九霄仙女給你上藥?再不濟,這地精里還有不少得道的女仙,就不能請她們幫你上藥?」
語畢,他撇下她就往九霄的方向衝去。雲渦一把將他的袖子拉住:「師兄,你要上天庭?」